原文刊登於第874期內地版《足球周刊》
鬧劇不斷，潦草離散。在東亞足壇留下赫赫戰功後，年過不惑的「黑山伊巴」，劃下了球員生涯的句號。
沒有跑圈，沒有健身房，沒有熱身賽，42歲的丹恩奴域正在度過二十多年以來最輕鬆的一個「休賽期」。
八月的最後一周，他出現在塞爾維亞城鎮茲拉蒂博爾的一個活動中，與三位同仁玩起了「桌上足球」。哪怕只是一場娛樂賽，黑山人也沒有留力的意思，他積極地跑動、停波、頭槌，完全地享受其中。他似乎在有意無意地證明着，自己能在職業足壇奮戰到42歲，絕非偶然，哪怕大多數時間都是在東亞賽場。
誠然，對於從1998年開啟職業生涯的丹恩奴域而言，所謂的「休賽期」已經被無限拉長了，在效力了14間球會、留下一份796場入412球的成績單後，急流勇退算是自然而然的選擇。8月16日，黑山前鋒在社交媒體敲下了五百多個單詞，完成了職業生涯的最後一舞：「很難相信，在經過25年的職業生涯後，這一天終於來了。是時候對足球說聲謝謝了，從現在開始，我會在球場之外好好地享受它……感謝這一路所有球會、教練、球員和球迷的支持、耐心和理解。感謝亞洲，特別是韓國足球，是你們讓一切成為可能，給我留下了很多難以忘懷的記憶……最後，恨我或者愛我，大家都是見證者。」
最後的戰役
乍看上去，丹恩奴域的掛靴似乎有些突然，畢竟在2022-23賽季，他依然能在港超聯的傑志予取予求，刷出了各項賽事23場25球的優秀成績。倘若回溯其整個傑志生涯，黑山人的發揮餘熱更是驚豔至極，不僅有61場進61球的高光紀錄，還有兩個聯賽冠軍、一個盃賽冠軍、兩次金靴獎，和一次賽季最佳球員（香港足球先生）的榮譽。傑志的冠軍霸主地位牢不可破，這位年過不惑的老將功不可沒。
然而，看似光鮮的成績單背後，卻是丹恩奴域與傑志的極限拉扯。職業足球的是非對錯難以分辨，各執一詞意味着真相的分裂，或許球迷們唯一的遺憾，就是作為亞洲足壇功勳外援的丹恩奴域，本可以擁有更圓滿、更體面的退役方式。
丹恩奴域與香港足球的緣起，最早發生在2017年初春，那時代表首爾FC出戰賀歲杯的黑山前鋒，第一次踏上了香港大球場的草皮。在比賽之後，南華的兩位外援充當了丹恩奴域的導遊，帶著他遊覽了中環和尖沙咀等地方，沉浸於走街串巷的美好日常。非常享受那次香港之旅的丹恩奴域還向兩位南華球員打趣道：如果未來有機會的話，他願意來香港踢球。
事後看來，自稱為「半個亞洲人」的丹恩奴域，充當了個人生涯的預言家：2021年初，黑山人告別大邱FC，接受了傑志的邀約。除了要幫助球隊繼續獲得獎盃，他的一個重要個人目標，就是在亞冠盃留下更多的入球。僅僅五個月後，迅速成為傑志頭牌的丹恩奴域，便在洲際賽場得償所願：2021年6月27日，當賽季亞冠小組賽第2輪，在傑志1：2敗給於大阪櫻花一役，他在第38分鐘先拔頭籌，一度帶來爆冷的期望。
雖然這次破門未能兌現為勝利，但一項歷史紀錄，已經為丹恩奴域擁有：經此一球，他超越了攻入37球的韓國射手李同國，成為亞冠盃歷史上入球最多的球員，沒有之一。彼時，談起自己在不惑之年的翻越山丘，丹恩奴域如是說道：「現在的我依然享受足球，我很細心地打理自己的身體，它也很好地予以回饋。這是世界上最好的工作，我沒有什麼可抱怨的。總之，我希望享受這裡的每一天，每一次訓練和每一場比賽……至少現在，我覺得自己還能在場上做點事情，為球隊帶去積極的影響。只要不會在每天醒來時為一天兩次的訓練或跑步而擔心，我就會努力地踢下去。」
無論以資料或榮譽作為評判條件，丹恩奴域的三季港超生涯都是成功典範：兩個聯賽冠軍、兩個盃賽冠軍，外加兩次聯賽金靴、一次年度最佳球員、一次賽季最佳陣容和61場61球的優秀成績表。以及，在以42球定格亞冠歷史入球紀錄的同時，他也在2022賽季幫助傑志隊第一次躋身亞冠淘汰賽。然而，所謂球場內外的完美狀態，終究是短暫而脆弱的存在，在今年4月合約行將到期時，雙方的矛盾見諸報端。
東亞記憶
丹恩奴域與傑志的鬧劇並不複雜：去年12月，在沒有得到球會批准下，黑山人我行我素地返回歐洲休假。事後，傑志以其違規為由，開出一紙罰單，前者也欣然繳付罰款。但出乎意料的是，就在今年4月，領跑射手榜的丹恩奴域突然舊事重提，與律師一同向球會發難，輿論一片譁然。從那時起，他就徹底淡出了傑志的出場名單，而球會的強硬態度，沒有給這位當家前鋒留下任何餘地。
主教練朱志光曾在奪冠日直言不諱道；「不論天王或是什麼，都要遵守紀律，這是我們本賽季做得最正確的事。外界說我們是丹恩奴域的一人球隊，之前也說過是華杜斯或林氏球隊，但我就是有什麼球員就用什麼人，一切以狀態為重。」後來，丹恩奴域又在個人社交媒體抨擊俱樂部拖欠聯賽冠軍和亞冠獎金，聲稱「被好好上了一課」。不過，球會的官方回應又是另外的版本，表示所有獎金都已按照規定正常發放。
兩方的堅持己見，令事態撲朔迷離，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和丹恩奴域的掛靴，所謂的真相似乎已不再重要。儘管在最後三輪缺少了丹恩奴域的助陣，但傑志的加冕沒有出現意外，黑山中鋒以一種戲劇性的方式，結束了自己漫長的職業生涯。
誠然，回溯丹恩奴域的東亞征程，乃至整個球會生涯，兩段持續數年的韓國篇章，都是其中濃墨重彩的存在。尤其是2008到2013年，處於巔峰狀態的他與首爾FC在亞洲足壇散發能量，兩個韓職冠軍、一個聯賽盃冠軍和2013年亞冠亞軍的成績，證明著他的呼風喚雨。唯有為中國足壇掀起金元風暴的廣州恒大，能在亞冠賽場壓過黑山人與首爾FC的鋒芒。
順帶一提，就在2013賽季亞冠決賽，丹恩奴域跟艾傑臣一樣，都在兩回合破門得分，表現十分優異。只是由於球隊作客入球少的劣勢，首爾FC才在天河體育場飲恨。與廣州恒大的亞冠巔峰對決，縱然有功虧一簣的遺憾，卻也是新篇章的起點。2014到15年，丹恩奴域乘著初階金元時代的東風，成為中超聯賽的一員，他先後在江蘇舜天和北京國安效力，奉上了先抑後揚的個人表現。
相較於在江蘇的略顯沉寂，於2014年夏天加盟北京國安的丹恩奴域，迅速征服了急尋中鋒的工人體育場。依賴於穩定的中鋒基本功和扎實的終結能力，他的出現終於為御林軍解決了鋒線難題。
從2014賽季的27場15球，到2015賽季的29場16球，丹恩奴域連續兩季位列中超射手榜前五名，且在入球轉化率上絲毫不輸給產出更多的外援前鋒。唯一遺憾的是，北京國安未能在那兩年撼動廣州恒大的王者地位，2014賽季以3分劣勢區居亞軍，就是丹恩奴域在中超的最佳戰績。
對於自己在中國足壇的壯志未酬，丹恩奴域曾有非常直白的表達：「我真的想跟北京球迷一起分享快樂，但很可惜，我們並沒有成為冠軍。北京是一座孕育古老文化且瘋狂熱愛足球的城市，這裡的人們值得擁有冠軍獎盃。但對於國安隊的成績，我覺得很遺憾、很傷心。我很生氣，我恨自己，我們為什麼沒有成為冠軍……說實話，我根本無法控制自己心中的憤懣。」
2015賽季結束後，丹恩奴域回到自己的成名之隊——首爾FC，重新穿上了熟悉的紅黑球衣。他的第二段韓國生涯持續了五年，效力過首爾FC、水原三星和大邱FC，依然不缺少入球和冠軍。
後來的球會生涯橋段，就是他在香港的打拼了，陰差陽錯之下，他並沒有達成在韓國足壇退役的願望。但能在42歲依然榮膺聯賽冠軍和金靴獎，且刷新著洲際頂級賽事的歷史紀錄，丹恩奴域已然對得起「黑山伊巴」這個綽號了。身為東亞足壇近十年最成功的外援前鋒，他或許已經與一切和解，享受于最普通的日常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