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角利 – FIFA與球員經理人為利益的角力

拋出與經理人有關的新規後,國際足協決定終結這個行業的亂象和無序,呈現更健康的轉會市場。此舉迅速引發全球經理人的一致反對,他們決定團結起來、依靠法律對抗FIFA,首先就是拒絕轉會佣金封頂……

Text:Tom Bertrand (中文版原文刊於第886期內地版《足球周刊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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溫布萊球場的某個會議廳裏,40多名足球經理人交頭接耳,西裝革履之下,隱藏着一絲不安。

這些生意人齊聚於此,是要參加歐洲經理人工會(EFAA)召開的會議,當天的議程,是找到辦法應對行業新規。2022年12月16日,國際足協批准了關於足球經理人的新規定(FIFA Football Agent Regulations,簡稱「FFAR」),在法國經理人工會副主席沙甸(Bruno Satin)看來,這是危機的開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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歷史的倒退?

這次重大改革,於去年10月1日正式起效,但又在12月30日暫時中止,起因是國際足協面臨着多宗訴訟。當初,FIFA高層洋洋得意地宣稱,此舉是足球轉會體系的歷史性轉折,標誌着更加公正和透明時代的到來。

改革一個每年都會吸走大量金錢的行業,是國際足協主席恩芬天奴施政的一大目標,動議開端則是2016年普巴破億歐元轉會曼聯 —— 已故經理人拉奧拿當時從中拿走了2,700萬歐元提成。據相關統計,2023年的跨國轉會中,經理人總收入超過8.12億歐元,與2022年度相比增長了42.5%!如果加上國內轉會,這個數字會更加驚人。

尼馬這樣的大牌球星轉會,基本不需要經理人過度參與

葡萄牙經理人工會主席艾杜費南迪斯(Artur Fernandes)認為,國際足協是想通過蠱惑宣傳,將經理人行業「政治化」。在他看來,因為少數明星經理人的緣故,這個行業被貼上了「暴富、吸血鬼」的標籤。法國經理人工會主席卡納爾(Stephane Canard)警告道:「擁有執照的500名法國經理人中,有50人因為新規放棄了這個行業,總是最弱小的失去最多。」

國際足協的新規定,是將球員經理人或買方球會經理人的佣金,限制在球員年薪的3%-6%之間。此外,賣方球會經理人的佣金,要被限制在轉會總額的10%以下。毫無疑問,金錢是國際足協與經理人團體陷入衝突和戰爭的主要原因。FIFA方面對此的解釋是:「無限制的佣金,會鼓動經理人盡可能多地策劃轉會,有時甚至不惜違背客戶 —— 也就是球員的利益。強制性的佣金封頂,將有效糾正這些亂象。」

與此同時,為避免利益衝突,新規還禁止了同一經理人在轉會中代表多方的可能性。

伴隨新規,國際足協重新規定,從事經理人行業必須擁有相關執照 —— 8年前,FIFA曾取消相關規定。一位內部人士表示:「我們承認,2015年作出的那個決定導致大量管理問題產生,整個行業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。」這一點,倒是沒有引發經理人太多抗議。歐洲經理人工會(EFAA)總顧問馬田斯(Roberto Branco Martins)表示:「取消執照限制後,轉會市場就變成了真正的狂野西部。」去年國際足協重新組織資格考試,共有9,207人參加,通過率為32.6%。

對西班牙經理人工會主席巴禾(Pedro Bravo)來說,新規首先帶來的是恐懼。「西班牙和全世界的經理人,都感覺自己被國際足協出賣了。這些規定限制了我們的經營活動,損害了我們與球員之間的關係,讓這個行業處於危險之中。」

更令他們憂慮的是,新規中的某些條款,很可能導致球員拋棄經理人、自行代理相關業務。沙甸對此擔心道:「你從青訓時期開始陪伴一名球員,和他從零開始,等到簽訂第一份職業合約時,他可能會把你踹了……」

艾杜費南迪斯對此也是深有同感,自從新規生效,他已經明確看到了消極影響。「說這項規定可以保證合約的穩定性,是侮辱人們的智商!」

演戲

全新的體系,還加入了佣金支付方式的改變:這筆錢不再由球會支付,而是球員直接給經理人。

有些經理人擔心這會令他們與僱主的關係惡化,但在多數球員看來,新規是積極的。英格蘭球員工會主管、國際球員工會(FIFPro)幹事莫朗高(Maheta Molango)解釋道:「遊戲規則是必需的。現在轉會市場缺乏透明度,很少有經理人會向球員公開他們的佣金合約,大部份球員不知道他們的經理人能賺多少。」

多數經理人原本對改革抱着積極和歡迎的態度,並希望新規能在全球範圍內實現統一。卡納爾表示:「我們並不反對制定聰明、合適的規則,但我們不想要現在這個。」以這個法國人為首的一些經理人指出,國際足協2020年在蘇黎世開始諮詢時,展現出的是虛偽的一面。馬田斯遺憾地表示:「國際足協只想用我們推銷他們的想法,他們根本就不聽我們的建議。」

摩西斯伊比爾加盟蘇格蘭馬瑟韋爾這種毫無影響力的交易,往往會成為經理人烏伊(Drew Uyi)宣傳自己的場面。

所有經理人提出的要求和建議中,只有「月薪低於20萬歐元的球員,佣金封頂從3%增長至5%」被國際足協所接受。德國經理人蘇古特(Erkut Sogut)通過社交媒體回憶道:「從第二次會議開始,國際足協已經決定了相關條款,他們要做的,只是告訴經理人接下來會發生甚麼事。任何真正的決策者都沒有出現在會議現場。」

蘇古特當時代表的是經理人協會「PROFAA」,但2021年初,他決定辭去自己的副主席職務,並離開了這個組織。「我發現PROFAA並非如我想像的那樣,是一家獨立機構。它完全被國際足協操縱了,只是為了給外界與經理人展開合作的形象。」

離奇的是,2022年12月,新規出台後第3天,「PROFAA」決定將國際足協告上總部位於洛桑的國際體育仲裁法庭(TAS)。隨後,歐洲經理人工會在一則通告中表示:「這宗訴訟,完全是由國際足協自導自演,目的是賦予新規合法性。而在TAS眼中,相比保護成千上萬的經理人,與他們的瑞士朋友保持良好關係顯然更加重要。」

歐洲經理人工會還指出,「PROFAA」其實就是國際足協為了讓新規生效、合法的工具。這家完全不知名的組織,和國際足協一樣將總部設於蘇黎世,在其推動新規的過程中扮演核心角色。而據蘇古特透露,該組織大部份成員目前都沒有從事經理人行業。

在沙甸看來,這次訴訟非常突兀,而且漏洞很多。「他們做出的樣子,像是在起訴FIFA。體育仲裁法庭上有3名法官:一名獨立法官,和兩名雙方各自指定的法官。想想看,同一組織任命了全部法官,他肯定能獲得自己想要的結果……」

形勢逆轉

面對質疑,蘇古特的接替者佩雷斯(Juan Crespo Perez)第一時間為「PROFAA」做出了辯護。此人是一名西班牙體育律師,也從不掩飾自己是恩芬天奴好友的事實。在他的個人社交帳號上,可以看到幾張兩人擁抱的照片,上面寫着:「生日快樂,主席先生,我的朋友!」

接受《法國足球》採訪時,佩雷斯否認了所有懷疑和利益衝突。「我認識恩芬天奴已經30年了,我們在訴訟中可能是敵人,但生活中是朋友。我是獨立的,這一點與歐洲或其他地方的經理人協會不同。」為此,國際體育仲裁法庭還特別確認,「沒有了解到佩雷斯先生與恩芬天奴先生有甚麼特殊聯繫。」

現任「PROFAA」主席杜明基斯(Paddy Dominguez),也明確否認了他的組織和國際足協存在特殊關係。「把我們視作國際足協的『扯線公仔』,實在是太過份了。要知道,這些規則也嚴重影響了我們的生意。其他協會把矛頭指向我們,只是因為他們都想成為頭號經理人協會。」

對國際足協來說,這宗官司只是滄海一粟。全球範圍內,大量經理人提出訴訟,反對FIFA新規以及佣金封頂政策。在他們看來,這違反了歐洲法律有關自由競爭的規定。去年5月,經歷了大量經理人代表在德國緬恩斯、荷蘭烏德勒支、比利時布魯塞爾和瑞士伯恩的敗訴之後,他們終於在德國多蒙特贏得了第一場勝利。多蒙特法院決定,所有與德國市場有關的轉會,不用實施國際足協新規。

王牌經理人拉奧拿突然去世後,法國中場普巴的職業生涯一路下滑。

到了去年11月,西班牙、英格蘭、比利時、丹麥、巴西和荷蘭捷報頻傳,經理人團體大獲全勝。只是在亞平寧半島,不確定性仍舊存在。意大利體育律師列基達奴(Raffaele Rigitano)強調:「時至今日,之前的規定仍舊有效……我們還在等待其他國家的事態發展。」

接班的荷蘭商人的比文達(Rafaela Pimenta)成為了新的「吸金狂魔」。

本來就對經理人行業實施嚴格管控的法國,也對國際足協表示,新規中的某些條款與法蘭西的法律相違背。而最重要的佣金封頂政策,今季冬窗沒有在歐洲五大聯賽的任何一家實施。進退維谷的國際足協,現在把所有希望寄託在歐洲法院身上,去年3月緬恩斯法院向其遞交了一宗訴訟,最終裁決將在今年作實。

最近在希臘與同行發起新一輪訴訟的經理人杜比迪斯(Pavlos Topidis)表示:「目前發生的一切,團結了所有經理人。我現在經常要和自己討厭的人坐在一起,但在某些問題上,我們持相同意見。」

如此看來,全球經理人還真的要感謝國際足協。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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